| 词汇 | 金达莱 | 正文 | 十年前，我从山东来到延边。 早就听说过金达莱花。，但确实对它知之甚少。平时的生活和工作跟它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也没有引起过对它的注意。心里想，金达莱花，也许是大富大贵的，类似于牡丹，有青枝绿叶陪衬着的朵朵锦绣。 在一次踏春的郊游中，朋友送给我一枝金达莱花。那没有一点绿色的干干巴巴的枯枝上，点缀着几片暗暗的、蔫蔫巴巴的小花，一点也不鲜艳，与我心中描绘的样子大相径庭，不禁大失所望，心中不觉有些怅然。 那一年，因为工作的需要，我要去一趟珲春。春天的延边还很冷，早晨发动面包车的时候，手冻得有些麻木。阳春三月的老家，草芽已经窜出地面，千树万树的桃李杏花开满遍野，早已是春意盎然，可这里......出发了，天灰蒙蒙的，真糟糕，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起初的时候，雪花落在路面上还能融化，可渐渐地，路上的积雪越来越深。四周的山开始披上了银装，路边的灌木丛上花花答答地覆盖上了一层棉花朵一样的雪蕾。车开始打滑，任我怎么轰油门，车总是慢吞吞地不肯跑起来。我开始朝路边寻找石块或者什么重物，准备往车厢里压上点重量，好使轮胎与地面发生更大的摩擦。可是很遗憾，我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车厢里没有任何货物，只有一排没有坐人的空座。坏了，车开始在路上打横、打旋，方向盘根本就不听使唤。我不敢开了，只好停下来。这时，除了风挡玻璃上雨刷器刮出来的两个扇形，可以透视前面的路况，其余的玻璃窗全部覆盖上了积雪。车里面光线很暗，我下车清除了一下车玻璃上的积雪，擦了擦后视镜。然后，站在雪中，脑子里像眼前这幕白茫茫的原野一样，一片茫茫...... 雪下的很稳当，几乎没有什么风。雪花在空中相互撞击着，结成鸡卵大小的球，冲地面上的积雪扑打着，雪越积越厚。公路上早已没有了刚出发时川流不息的车流，偶尔有一辆重型车通过，也是步履艰难，蹒跚着慢慢驶过。碾过的车辙，顷刻之间就覆盖上一层雪，不到两分钟，车辙就无处可寻了。 这可怎么办？我沮丧地坐在车里，幻想着早早地出来一轮毒热毒热的太阳，赶快把这些积雪融化掉。可是，想是徒劳的，现实是残酷的。眼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处境，真使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不知不觉睡着了。让时间在梦中悄悄溜走吧，醒来时但愿会有奇迹出现。 朦胧中，我被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惊醒。我紧紧地裹了裹衣服，好使感觉有点冷的身体与它贴得更紧些。我打开又早已经被积雪糊死了玻璃的车门，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两个放学归来的女同学，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她俩身后各背着一个鼓鼓的书包，边走边咯咯地笑着，朝面包车咯吱咯吱地走来。大概她们的学校离这儿不远，家也离这儿不远吧，我这样随便想着。当她俩猛然发现这辆雪中抛锚的面包车，都吃惊地相互看了看对方，好像说：这可真玄...... 两个小妹妹非常真诚地向我发出邀请，她们要我到她们的家中去躲避一下风寒，并一再强调我守在车上的危险性。我确实处境很糟糕，肚里没有食，衣服也单薄，不知道一直守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好吧。”我别无选择。于是，很是爽快地接受了她们的邀请。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拉起衣服上的风帽重新裹紧衣服，在雪中跟随她俩一步一个脚窝地向她们的村庄走去。雪花结着球噼里啪啦地打在我的脸上，使我不得不往前拉了拉风帽，把头往下埋的更低一点。她们的家离此并不远，就在公路坡下的山坳里。其中一个小妹妹领我去了她家，另一个说好明天一早再来叫她一起去上学。 这是一个朝鲜族老乡的家。当我走进他们的屋里时，已经亮起了电灯。大概因为雪地的映照，路上并没有感觉到天色已晚。小妹妹的爸爸妈妈非常热情、礼貌地接待了我。安排我吃完饭，爸爸领我到了一间卧室里。卧室不大，但很温暖，很干净。炕的一端有一个小巧的茶几，上面一个插瓶里插着一束很漂亮的花。也许是因为插瓶里有水的缘故，那花水灵灵的，紫红的小花瓣儿晶莹闪亮，似乎在散发着一缕幽幽的清香。我问老乡这是什么花，他说是金达莱花，是姑娘放学路上采来的。金达莱花？我很诧异，这与我先前朋友送我的那一枝简直是天壤之别。起风了，我知道风起就意味着雪要停了。风刮的很大，窗外的树被刮得一摆一摆的。树冠上的雪噗噗地落下来，砸出来一些细细的雪雾。我给朋友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其实朋友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啦，他一直为我担心。睡下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审视着炕头的那一束金达莱花，虽然我平时不大愿与花接近，但今晚确实感觉它很美，很庄重，从心里很愿意与它亲近，这也许是我的第一次花缘吧。 第二天早晨，天晴了，风住了。太阳从山坳里露出来一张红红的脸，给它身边的云抹上了一抹红红的霞。两个小妹妹依然背上了那鼓鼓的书包，约我一起走。说是养路工人已经开始清除路上的积雪，可以开车走了。我谢过朝鲜族老乡，跟着她俩走在早已有人扫出一条窄窄小路的乡间小道上。雪后的原野里，四周那连绵的白皑皑的山，让人感觉出那洁净的世界下面，一定在酝酿着一场春天的革命。路旁的灌木丛，早已经没有了那层覆盖的雪，被一夜的风摇落在它们的脚下，不一日将被春暖的气息融化，滋润着它们的根——这里即将焕发出一派蓬勃的绿色的春景。 突然，路旁一处斜斜的小坡上，我看到一簇簇开着红色小花的灌木，它们在这皑皑白雪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刺眼，那么鲜亮，把白白的雪都染红了。两个小妹妹那银铃般的笑声又响在我的耳边，她们欢笑着向那花丛咯吱咯吱地加快着脚步。显然，她们被那花吸引了 。只见她们小心地采下一小枝花，仔细地插在发间，相互的审视着，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比那花儿还美，好像顷刻间她们成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天使。我也忍不住踩着积雪，费劲地向那花丛走去。那是金达莱花。那丛中纤细的枝条上串着一串湿漉漉的小花，那酷似梅花的花瓣呈形出一个个小巧的花朵。一簇簇花的树，像一堆堆燃烧的火，藐视着这个白皑皑的世界，似乎要把这雪的冰冷彻底融化掉。啊，让我想起了梅花，顿生出一种踏雪寻梅的喜悦。是啊，它虽然没有梅那样西湖石般仓傲嶙峋的骨，也没有梅铁一样坚定的枝干，但它却有梅花一样的气质，在风雪中绽放，在冰寒中微笑...... 公路上养路工人正在紧张地清除着积雪。我打开面包车门，想要邀请两个小妹妹上来......怎么也得送她们一程。可是，她俩的身影已经在清雪的人群里渐行渐远，远远地回头朝面包车招着手，那发间的小花，随着她们一蹦一跳的颠跑，在人群中一跃一跃，显得格外靓丽，格外鲜艳。淳朴善良的朝鲜族小妹妹，多么像这美丽的金达莱花啊，她们带着春天的消息，天使般张扬着她们的烂漫，把那一路的凄凄酷寒涤荡殆尽......那蓬勃绿色的春景还会远吗？ 从此，我对延边人民又多了几分敬重，也在心中重新描绘着那美丽的金达莱花...... 刘延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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