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词汇 | 心魔 | 正文 | 心魔 唐胖子和文秀才是一对从小长大都很要好的朋友，他们的家离城20多里地。农闲时，朋友俩就一同去城里拉板车。 文秀才细高个儿，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他的家境比唐胖子家稍微好一点儿，俩人同在一个村，同样的年纪，连结婚生子都在同一年。两个好朋友的媳妇都很争气，结婚三年就各自己抱了一对儿女。 平日里，俩好朋友关系非常好，在城里拉板车也一样互帮互助。因唐胖子生得壮实，有把子好力气，所以在拉活儿的时侯能帮就帮上文秀才一把。 有一天，一位雇主想找一位拉货的帮她从6楼搬一台冰箱下来。这活儿文秀才正在与雇主商量，雇主看文秀才那小身板，有点不太想请他，正好这时，唐胖子刚拉完一趟活儿回来了，正汗流浃背的。雇主一眼瞧见了唐胖子，就快步上前拦住他说：“师傅，你去帮我搬下冰箱吧，我那冰箱很大，你看这位师傅的小身板，我担心他搬不了。”唐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文秀才急步上前抢着说：“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前天我还替一个老板从7楼搬了冰箱下来的，我可以的。”唐胖子见状也帮着文秀才说：“老板，你就叫他去吧，他可以的。”唐胖子知道，文秀才一天都没揽上什么活儿了，这个单对他很重要。那老板很不耐烦的白了一眼唐胖子：“去不去呀，师傅，你要是不去我找别人了，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家是6楼，他这小身板不行的。”唐胖子见状就赶紧起身跟着去了。 唐胖子搬完冰箱回来，还捎了烧饼和一瓶可口可乐给文秀才。但此时的文秀才还没接到一件生意，满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看见唐胖子递过来的东西，他感受到莫大的耻辱和炫耀，一巴掌就打落在地，头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就下起了雨，一连下了好久。文秀才睡在床上装病。唐胖子知道他不开心，趁下雨天去找他喝酒，还没到家就被秀才媳妇给打发出来了。接连去几次都是这样。 雨还是没完没了的下，家门口的池塘里都装得满满的了，文秀才睡了几天就扛着锄头下地糊田埂。那天，他糊完田埂正好回家。路过池塘边就听见有个小娃娃的哭声，他心里一个激灵：“不好，肯定是哪家的娃掉水里了。”他快步冲过去，看见一个小姑娘掉池塘里了。他急得不得了，赶紧跳下去捞。当他看见那小姑娘正是唐胖子的闺女，他抓着的手就松开了，一股从心底涌起的仇恨瞬间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爬上岸，拿着锄头伫立在岸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三岁多的小姑娘在水里扑腾，好几次那小姑娘的手伸向他，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无助的喊他：“秀才叔叔救救我！秀才叔叔救救我！”文秀才心里的怨恨还在升腾。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拿起锄头按下小姑娘。可怜的小家伙头刚一露出水面，他又用锄头按下去，如此几个来回，就只看见水面上鼓起的一串串泡泡，再后来连泡泡也没有了。那可恶的秀才还在重复的念叨：“你爸不是很能干嘛，叫他来救你吧。去死吧，死胖子，去死吧，死胖子！” 约摸过了一个钟头，就听见唐胖子媳妇在喊：“妮儿，妮儿。”一声声的呼喊透着紧张，紧跟着唐胖子也在喊：“妮儿，你在哪里呀？妮儿”再后来听见多了几个村里人帮着找，一家一家的找，当找到秀才家：“他秀才叔，我家妮儿有没有上你家来玩呀？你看到我家妮儿了吗？”说着说着，唐胖子媳妇就红了眼眶。秀才心虚的结巴着说：“没，没，没，没看见。”唐胖子媳妇腿一下子软了，跪在地上号陶大哭起来：“他叔，求求你帮我找一下娃，没丢一会儿，这大雨天娃也不可能出村的，呜呜。”唐胖子媳妇哭得声嘶力竭的。 此时的文秀才内心如乱箭穿心一样疼，回想那孩子的眼神，还有跪在面前的妇人，他后悔了。但世上哪来后悔药卖呢？秀才媳妇见他脸由黑到红再由红到白，就疑惑的问他：“你怎么了？你知道孩子在哪吗？”文秀才涨红着双眼，如一头发疯的公牛一样瞪着他媳妇吼叫起来：“你她妈说的什么话？她家孩子死了管我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秀才媳妇愕然道：“什么？孩子死了？孩子死哪了？早上还来我们家找娃子们玩过的呀，怎么会死了呢？你怎么知道的？” 外面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男人哭声：“我可怜的妮儿呀，你怎么就丢下爸了呀，妮儿呀，你怎么要跑去池塘边玩呀。”那是唐胖子的哭声，他正抱着已经咽气的妮儿，哭得地动山摇的。只见那孩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神的定着，似乎要在最后一刻记住那恶毒的秀才叔叔。 村里人帮着唐胖子张落了妮儿的后事，唐胖子媳妇不吃不喝两三天了，还请了赤脚医生来挂了葡萄糖液。唐胖子象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去拉板车了，也不那么和善了。动不动就把媳妇抓来暴打一顿，边打还边骂：“你这个不还债的败家娘们，那么好一个闺女都被你给祸害了，你配当娘吗？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媳妇身上，把媳妇的牙齿都打掉了好几颗。唐胖子的媳妇心里特别自责，所以不管唐胖子怎么打她都不还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唐胖子的性格变得愈发的暴戾，由原来的勤劳敦厚变成了现在的整日酗酒打人。好好的一个家也被折腾得鸡犬不宁的，唐胖子媳妇常常是以泪洗面，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艰难的看护着儿子。 唐胖子的日子不好过，文秀才的日子更不好过，每天吃不下睡不香。妮儿死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后悔了，当时复仇的快感并没有带给他开心。埋在心里的秘密连媳妇儿都不敢说，独自承受着这份负罪的折磨。 自从妮儿死后，文秀才把家里值钱的好吃的都差人送给唐胖子家，他自己却一次也没去过。但不管他怎么赎罪，但心底的内疚还是无法消散。每个夜里，他都在恶梦中惊醒。每个梦都是一样，妮儿变成了水鬼来索他的命。就算醒来在黑夜里也能看见妮儿披头散发的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朝他幽幽的走来，声音暗哑的瞪着他问：“秀才叔叔，我来要你的命，我来要你的命。”他吓得四肢颤抖，用被子紧紧的裹着脑袋。嘴里不住的求饶：“妮儿，对不起，叔叔对不起你呀，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害死你的。” 文秀才的样子扰得一家人特别苦恼，每晚他那鬼哭狼嚎的狂叫声把媳妇和两孩子弄得是毛骨悚然。不管你怎么安慰他，他都象打摆子一样的发抖，稍微有一点声响就吓得钻进黑暗的角落里。媳妇找来天师驱鬼，天师摇着铃铛，嘴里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来显灵，冤死的孤魂野鬼，有冤的找冤家，无冤的莫吓他。’文秀才一听这话，那心里的恐惧更加厉害起来了，缩着身子钻进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天师一瞧镇不住这厉鬼，猛地朝秀才媳妇喊道：“当家的，这鬼厉害得很呐，你赶紧找人把你家的看家狗给杀了，要用狗血画符才能降住。快快快!” 家里的一条看家狗也给宰了，用狗血画的符贴得家里倒处都是，连秀才的额头上都贴上了，但秀才还是成天胡言乱语，总说妮儿要索他的命。这秀才真不愧是秀才，能写会算。找了天师来也没把鬼驱走，他就想着法子自己驱鬼，每天夜深人静时，他就给死去的妮儿写忏悔书，写完就和着纸钱一并带去妮儿的坟前烧掉。好一段时间的深夜里，晚归的路人看见秀才提着灯笼去坟地里。 文秀才的怪异惹来村里很多的猜测，但谁也没有猜出来是他害死了妮儿。只知道秀才是被厉鬼附身了，中了邪。再后来，家里人带着秀才去了大医院看病，连最权威的医生都断定秀才是得了臆病中的狂躁症。秀才住院了，医生用皮带把他绑在床上。唐胖子得知秀才病了，炖了一只老母鸡去医院看望。秀才见到唐胖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肯求医生解开他。 秀才‘咚’的一下跪在唐胖子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说：“兄弟，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妮儿，真的，是我害死了妮儿。你杀了我吧，我活起来生不如死，我什么病都没有，真的，我很清醒，你若还当我是兄弟，你就给我一个痛快，我真不想活了。” 唐胖子看着痛苦的秀才，一个劲的安慰他，心要想宽一些，以后老了还要陪他下棋。 秀才听了唐胖子的安慰，心底的自责象一把双刃剑，刺得他痛不欲生，他抱着头直往墙上撞。医生和护士再次把他绑了起来，转过来对唐胖子和秀才媳妇交待，秀才不光是狂躁症，居临床经验断定还有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 心里无比清楚的秀才知道，他自己什么症也不是，他说过是他害死的妮儿，但妮儿的亲爹唐胖子不信。文秀才承受着医生给他的酷刑，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对着那小小的窗口一声声的坦白：“我是杀人犯，我害死了妮儿，唐胖子，你这个怂货，你就不为你闺女申冤吗？你杀了我呀！你枪毙我呀！” 唐胖子逢年过节就去探望这位被关在疯人院的老朋友，把带去的好吃的一口一口地喂给蓬头垢面的文秀才吃。文秀才每次看见唐胖子就跪下来磕头，从那干枯无神的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来，乞求的望着唐胖子：“死胖子，你明白吗？是我害死了妮儿，真的是我害死了妮儿呀！”唐胖子只当他说的疯话，一点也不理会。 文秀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关在疯人院里，唐胖子依然拉着他的板车，有时间就买上好酒好菜去探望老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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